喊杀声一起,城中的老百姓们就吓坏了。
河东城可不是小城,城中居民足足有数万。半夜三更听到喊杀声,城南那边似乎打起来了,接着又听到有人喊贼军进城了什么的,老百姓的魂都吓飞了。
所有人都紧紧地关上了房门,不敢出去。
在心里期盼着官兵能打赢,能守住城池。
然而他们很快就失望了。
没用多久,他们就听到城里有人大喊:“盐课司已死!”
狗官死了,老百姓们本来是应该开心的,但是流寇来了,大伙儿又开心不起来了,内心惶恐,等着流寇来踢开大门,抢夺财物……
然而,他们最害怕的事情,并没有发生。
喧闹的夜晚,有惊无险地过去了。
第二天大早,老百姓们小心翼翼地把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向外看,还有胆大的,悄悄地溜到了街上,沿着屋檐小心翼翼地走,看看外面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。
再或者,看一看外面究竟是官兵的天,还是流寇的天。
他们马上就发现了,盐课司的首级,悬挂在城中菜市口,就仿佛菜市口斩首的囚犯脑袋一样。
很快,小队的巡逻兵出现在了街上,这些巡逻兵的手里还拿着一个话筒,是用铁皮裹成的,一头大一头小。
他们一边走,一边拿着话筒大喊:“河东城的老百姓,不用害怕,我们不是普通流寇,我们本是官兵,因为朝廷欠饷,才无奈为贼,我们抢了盐课司的钱就够了,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,你们该干嘛就干嘛。”
几个巡逻队这样在城里反复的走,反复的喊……
足足喊了几个时辰!
老百姓们终于鼓起勇气,走上了街头。
然后他们就发现,咦?真的也!这些贼占领了城市,居然不杀不烧也不抢,他们只是在盐课司家里挖呀挖呀挖。
老百姓胆子一大,就干脆的跑来看热闹了。
于是,不少胆大的老百姓,亲眼看到,这些流寇从盐课司家里挖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。
这钱是怎么来的,河东老百姓们再清楚不过了。
盐课司一直都在偷偷卖盐,将官府的盐卖给盐枭们,或者是将超出盐引的份额,卖给晋商。
河东老百姓都知道他在拼命的捞钱,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捞了多少钱而已,如今看到那么多金银珠宝被挖出来,老百姓们才知道自己的想像力完全追不上贪官的胃口。
“真是个贪官啊!”
“该死!”
“真的该死。”
陈百户将手一挥,手下的六百名士兵就开始往自己的衣兜里揣金银珠宝了,一边揣还一边乐:“哈哈哈,终于,把朝廷这些年欠我们的军饷给拿回来了。”
“发财了发财了。”
“老子终于能吃饱了。”
固原叛军们一边拿,一边大声笑,但同时又在小声说:“喂,别真的拿回家啊,军纪里有一条‘缴获全部要归公’,谁要是私藏,又要回劳改营里蹲几年了。”
“我可不想回劳改营!出来了多开心啊。”
不一会儿,六百多人的荷包都揣得鼓鼓的,陈百户对着围观的老百姓们哈哈大笑:“行了,本大爷赚够了,收获不少,我就不来抢你们这些老百姓了,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。”
老百姓们哄的一声散了,散开之后,还忍不住边走边聊:“贪官真是不干人事啊,这么多钱,他怎么花得完?”
“现在被流寇抢了,活该!”
“可惜这些流寇也不分些给我们。”
“他们是寇,不来抢我们,已经是谢天谢地了,你还想他分给我们?做梦不要醒着的时候做啊。”
“哈哈哈,这倒也是。”
老百姓们摇了摇头,平时怎么生活,现在就怎么生活去了。
……
与此同时,蒲州。
盐课司派出去的那名手下,骑着快马,狂奔了一夜,七十里路,跑跑歇歇,天还没全亮的时候,他到了。
在城门口和哨兵扯了好一阵子的皮,再等着蒲州知州秋千翻和蒲州守备邢红狼“慢吞吞的起床”来见他。
等到手下能和他们说上话,天都已经开始蒙蒙亮。
秋千翻听闻隔壁河东城被流寇攻陷,当真是吓了一大跳。
那可是“道”,道这个行政规划可是“军区”。
现在是“军区”都被流寇也攻陷了,那蒲州这样的“普通行政区”,岂不是十分危险。
秋千翻的脸都黑了:“流寇居然连河东这样的大城都能攻下来了?这……这……现在的流寇都这么猛了吗?”
邢红狼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,表情却摆得很严肃:“流寇现在是一天比一天强大了,山西北部那边闹得更凶呢,听说巡抚大人坐镇太原,而太原周边的城市,几乎全部被流寇给攻下来了。”
秋千翻:“这可如何是好?”
邢红狼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:“秋知州别怕,有我邢红狼在,这蒲州至少是稳的,不会让蒲州落入贼子之手。”
秋千翻:“啊,邢将军的实力,本官还是很放心的。”
两人这边居然聊上了。
盐课司的手下赶紧道:“邢将军,还请您立即发兵,救援一下河东城。”
邢红狼:“哎?我的职责是守备蒲州,哪能去擅自跑去河东?不是我的属地,我乱跑,那可是违反军令的。”
手下:“您上次不是还增援平阳府,跑了好几百里呢。”
邢红狼:“此一时也,彼一时也,那一次是山西巡抚宋铳殷宋大人发下了命令,让平阳府附近所有武官,能去救援的都去救援,我才敢擅离驻地啊。这一次,没有上面的命令,就你这么一个人跑来求援,就叫我离开驻地,不妥不妥。我本来就是流寇转正,很容易招人猜忌,要是擅自跑去河东,文官们参我一本,我不是完蛋了?”
手下:“……”
这话也不算胡说,它是挺在理的。
手下只好求助地看向了秋千翻。
秋千翻仔细地想了一会儿,叹了口气,对邢红狼道:“邢将军,河东道离我们这里实在太近了,仅仅七十里,流寇在这么近的地方据城,对我们来说也不安全,随时可能杀进咱们蒲州来。要不您还是走一趟吧,朝廷那边,由本官写折子去解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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